2015年7月31日

過於寂靜的喧囂:《性本無言》

       
        去年有兩部烏克蘭電影受到一定關注,一部是羅斯尼薩Sergei Loznitsa的紀錄片《佔領廣場》(Maidan),另一部是史拉波斯比斯基Myroslav Slaboshpytskiy的首部劇情長片性本無言》(The Tribe),兩部電影以長鏡頭為主,取態都冷靜,甚至有一點點冷酷、抽離。
性本無言》相當寫實,特色也明顯,例如全片角色都是非職業演員、聾啞人士,只有手語,而沒有任何對白或字幕。電影以烏克蘭一所聾啞少年寄宿學校為背景,在沉默無聲的環境中,卻充滿欺凌、霸道、犯罪和賣淫活動,新來的學生由於好打得,適應力強,很快由局外轉入局內。
電影以權力關係為刻劃中心,冷眼看一個弱肉強食,適者生存的野蠻部落世界,一切服從叢林法則The Law of the Jungle)。外在環境方面,大量的牆上圖鴉,映照當地年輕人的反叛與不滿,木工老師協助女生賣淫,揭示教育出了問題,不少的廢墟也反映了當地的經濟相當蕭條,有些人想移民他方或出國賺錢(如意大利)
性本無言》的年輕人世界,上有領袖,中有流氓,下有妓女和智障的學生,層層疊疊。權力關係也引申到地緣政治,尤其是烏克蘭地處強國俄羅斯的邊陲,不斷受到侵擾,克里米亞危機就是最佳例子,烏克蘭逐漸成為失語(喪失話語權的國家。電影中,歷史教師教授歐盟和北約兩大國際組織,多少暗示國際政治與地緣政治對烏克蘭的影響力,而國際關係離不開軍事實力、跨國剝削以至權勢角力,電影中的聾啞少年寄宿學校,只是一個縮影。
電影沒有對白,只有手語sign language,加上視覺語言visual language和身體語言body language)表達,大多數觀眾不能全面理解溝通內容,只可意會,於是帶來不少理解和詮釋的空間,觀眾也被動地需要適應電影展現出來的處境。當然影片沒有口語spoken language),不表示觀眾不能明白。
性本無言》展現了現實的殘酷,一切寂然無聲,那怕是聾啞學生給大貨車輾過,也是無聲無息,而最終聾啞少年的大報復,我們只看到動作和物件的聲音,人好像物化了,反映自然的規律:受傷就流血,重傷就致死,沒有人道與感情。又正如法國思想家薇依Simone Weil)在《伊利亞特》,或力量之詩The Iliad, or The Poem of Force)所說,「力量,就是把任何人變成順服它的物。當力量施行到底時,它把人變成純粹意義的物,因為,它把人變成一具屍體。原本有個人,但瞬息之間,不再有人。」
電影中的聾啞少年,愛上同是聾啞的賣淫女生,他們第一次發生關係,沒有感情可言,後來有了感情的基礎,但最終只有赤裸裸的欲望與佔有,回到沒有感情的原點,片中的男女關係,再一次強調了人的物化主題,而墮胎一段,以長鏡頭冷眼旁觀,不動聲息,主題如一。
性本無言》也有用反諷的手法,其身不正的木工老師,教聾啞少年做木槌,冷不防到了晚上,聾啞少年夜襲木工老師,到他的家搶錢(顯然一些錢是賣淫女生的肉金)。而電影最終展現聾啞少年的大報復,正是邊緣者向強勢中心的反擊,殘酷之餘,也別有政治意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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