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一個多月的日子,去了深圳兩遍,重複再去的除了購書中心,還有位處華橋城的何香凝美術館。
九月去美術館,看了「視覺政治學:另一個王廣義」,展出了王廣義自1989年以來的裝置藝術作品,藝術家透過不同作品思考國家身份、政治信仰、冷戰和九一一事件後的世界政治格局等議題,但我老是覺得藝術家討論政治問題不痛不癢,不夠深入,回頭看藝術表現,又不算高明和新穎。兩面都不討好。
十一月去美術館,看了「王克平作品展(1979-2006)」及「域.寓.欲——羅永進攝影展」兩個展覽(展期至11月23日),卻是各領風騷,帶來雙重的喜悅和發現。
王克平是知名的雕刻家,1979年他加入星星畫會,開展美術創作。1984年後定居法國。這次回顧展展出了王克平二十七年來創作的四十三件作品,當中少不得七十年代末的兩件成名作《偶像》和《沉默》,前者是拉成長方形的毛主席頭像,展示個人崇拜的荒謬可笑;後者的頭像一隻眼封了,嘴巴給木頭塞住,展示文革時期人民的思想和表達都被壓制了。《偶像》和《沉默》構成了在沉默中爆發的、對偶像崇拜的有力控訴。
作品展中佔絕大多數的雕塑不是政治性、時代性的作品,而是貫徹始終的女體雕刻。這些作品中的女性大多有一個髮髻和一對碩大的乳房,帶有母系社會中女體崇拜的民俗意味,但我更欣賞藝術家為靜止穩固的木雕本質以外注入了動感和活力,有些作品中的女體只是安穩地站立,但有的好像在翩然起舞,扭動身軀,動靜之間放射出生命的能量。這些作品多取名《無題》,但只要運用一下想像力即可還原/構成出女性的形象來。又好像其中一個名為《祈禱》的木雕,木頭摺曲然後向前伸展,好像一個女性雙膝下跪俯拜,具象與抽象之間凝住了扎根大地自然的宗教感覺。
王克平的作品沒有繁複的概念和理論陳述,意義在木頭和藝術家之間逐步建立,形狀是載體,但得意之後可以忘形,對於觀賞者來說也是同樣道理。楓樹、胡桃樹、櫻桃樹、橡樹等不同的樹木帶來不同的顏色、光澤和質感,好像一個又一個獨特的女性軀體,不同的肉身有不同的靈魂、不同的性格、不同的經歷、不同的過去。在王克平的作品中,我們看到木頭的肉身——年輪是經、紋理是緯,這是欲望、時間和思想的地圖,自然生命就是目的地。
「域.寓.欲——羅永進攝影展」展出了羅永進從1996年到2008年來的九十六幅攝影作品,作品的質素很參差,好的令人拍案叫絕,差的卻叫人沮喪。羅永進善於捕捉光影、獨特的角度與對象,而美感是必不可少的元素,例如《南屏居》這個較大型的作品,噴墨打印在三十六張宣紙上,再組合成分割的畫面,畫面上是許多不同圖案的窗櫺,古雅幽靜的氣氛輕輕越過了窗櫺的裡外。一些較小型的作品,例如四幅裱裝得像水墨畫的黑白攝影,成功地利用路和水漬、天空和建築、天和樹、牆和影的黑白對比,重建出一個古典意境的傳統世界。但另一些較小型的作品《異物》系列,光影與物象組合成一個不太真實而略為詭異世界,又叫人感到無法名狀的神秘。
王克平的雕塑與羅永進的攝影都展示了東方的美感,前者的立體作品風格如一,著眼於女體、自然與生命,背後是得意忘形的東方美學,而後者的平面作品風格不一,聚焦於光影、建築與日常生活中的微小細節,有些回歸到東方美學,有些回歸到個人片刻的情緒感覺。
1 則留言:
我們看到木頭的肉身——年輪是經、紋理是緯,這是欲望、時間和思想的地圖,自然生命就是目的地....very good
really want to see the sho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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