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來走去,在巴塞隆拿,回到紐約,再往倫敦,終於到人見人愛的巴黎一遊。活地阿倫(Woody Allen)似乎要在歐洲遊歷一番,尋找背景與題材。說實話,沒有多少個城市比巴黎將歷史建築保留得更好了。這一次,活地阿倫完全選對了――聖母院、蒙馬特、西堤島、羅浮宮、塞納河、凡爾賽宮、橘園美術館、亞歷山大三世橋……人人都會輕輕說一句,我愛巴黎,也愛《情迷午夜巴黎》(Midnight in Paris)。
選對了地方,也選對了人。《情迷午夜巴黎》中,總統夫人擔任羅丹美術館的導賞員,Owen Wilson飾演的作家、編劇,像活地阿倫上身。作家的未婚妻性感但頭腦簡單,有一個傾向極保守派別茶黨的商人父親。未婚妻Inez由Rachel
McAdams飾演,我記得她在《晨早兜巴星》(Morning glory,2010)與戴安姬頓(Diane Keaton)有不少對手戲。
在片中,作家Gil和未婚妻一家來到巴黎,Gil一方面面對未來岳父的保守、未來外母的勢利、未婚妻的出軌、未婚妻好友的賣弄。另一方面,Gil陶醉於創作、城市、想像、懷舊與浪漫的氣氛中,他竟然在午夜乘車穿越時間,去到二十年代的巴黎,作家腦海中的黃金年代。在那裡可以見到作曲家Cole
Porter、畢卡索、迷惘的一代(Lost Generation)代表作家海明威和《大亨小傳》(The Great Gatsby)、《夜未央》(Tender is the night)作者費滋傑羅(F.
Scott Fitzgerald)、超現實主義大師達利和曼雷(Man Ray),還要跟布紐爾(Luis Bunuel)討論當時(二十年代)尚未面世的《滅絕天使》(The Exterminating
Angel,1962)。如此過足了懷舊癮。
然而更重要的是女性。活地阿倫的電影總不脫離存在的焦慮,他要尋找心靈的出路,也樂於在冷嘲熱諷之間尋找黑式幽默,他似乎不會像男子氣概的海明威般,將愛與死都體驗到最極致,但逃避過了頭,又會透過文藝圈教母斯坦因(Gertrude Stein)的口,提醒自己和大家要用創作尋找生存的勇氣。Gil在二十年代遇上畢卡索情婦Adriana――不錯,Ariadne是酒神的妻子,在尼采眼中酒神的本質是醉,是幸福的狂喜,所以在《情迷午夜巴黎》中,Gil嗜酒,人們也以為他瘋了,其實他沾沾自喜於個人的狂歡裡,而影片就好像是活地阿倫執導的希臘喜劇,一眾演員帶上了著名作家和藝術家的「面具」,遊走於巴黎這個舞台上,讓Gil和我們看過夠。
另一方面,Adriana由Marion
Cotillard飾演,竟教我想起《潛行凶間》(Inception),Gil和Adriana乘馬車去了歐戰前的美好年代(Belle Époque),構成了兩層的夢境――作家理想的二十年代和Adriana理想的美好年代,而Adriana像《潛行凶間》的妻子,逗留在夢中不返,反而Gil知道美好年代的人心目中,最理想就是文藝復興年代,他到底看清了懷舊與幻想是無止境的,於是決定面對現實,不再逗留,回到比較平庸的2010年。影片結束時,Gil與同聲同氣的Gabrielle走在雨中的巴黎――提外一句,飾演Gabrielle的Léa
Seydoux實在有幾分像年輕時的米亞花露(Mia Farrow)呢。
對觀眾而言,《情迷午夜巴黎》是一場好夢,活地阿倫與巴黎確是絕配。又當大家繼《迷失決勝分》(Match Point,2005)和《情迷巴塞隆拿》(Vicky Cristina
Barcelona,2008)之後,再一次對活地阿倫另眼相看(三年又三年就有一次大讚賞),電影得到正面評價,國際大賣,由此現象可以參考法國社會學家布迪厄(Pierre Bourdieu)的文化資本(Cultural Capital)理論。《情迷午夜巴黎》作為文化消費品,反照出觀賞者的文化品味甚至教育水平及社會階級。有一些文化修養的middlebrow可被理解為《情迷午夜巴黎》的觀眾群體,他們也許不單單滿足於消費俊男美女的面孔和巴黎――流動的饗宴、美麗的花都(雖已「交易」了一些內在的文化資本)。中產觀眾帶著文化上的良好願望(Cultural Goodwill),希望以知識拉近和上層正統文化之間的區隔差距,獲得向上流動。因此,《情迷午夜巴黎》更像是一個文化和藝術的知識考驗遊戲,可能有人像「山寨知識分子」大放厥詞,惹人暗笑;有人一聲不吭,拘泥緊張;也有人徜徉其中,樂此不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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