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5年12月24日

《最好的時光》,也是最壞的時光

無論如何,最好的時光都是過去,而不是現在。我不是一個樂觀主義者,叫嚷明天會更好。

《最好的時光》無疑是侯孝賢大手筆之作,也是他回顧、總結、再上路的標誌。三段時空的安排井然有序,放在起首的《戀愛夢》是侯孝賢自己的最好的時光。侯孝賢如是說:

「生命中有許多吉光片羽,無從名之,難以歸類,也不能構成什麼重要意義,但它們就是在我心中縈繞不去。譬如年輕時候我愛敲桿,撞球間裡老放著歌《Smoke Gets in Your Eyes》。如今我已近六十歲,這些東西在那裡太久了,變成像是我欠的,必須償還,於是我只有把它們拍出來。

我稱它們是,最好的時光。

最好,不是因為最好所以我們眷念不已,而是倒過來,是因為永遠失落了,我們只能用懷念召喚它們,所以才成為最好……」

那些歌聲、那些信箋、那些桌球、那些桌球桿,還有純真的戀愛構築起侯孝賢的最好時光。今天,那些東西都彷彿不存在了,舊日的青澀痕跡只存留於《悲情城市》以前的四部鄉土作品:《風櫃來的人》、《冬冬的假期》、《童年往事》和《戀戀風塵》。當一切都消失了,鄉土成為了鄉巴,城市壓倒一切,禮失求諸野,唯有隨著小津的火車回到日本,拍《咖啡時光》。最好的時光是曖昧的愛情,常常失之交臂;最好的時光也是鄉土的生活,現在已一去不返。最後,小兵牽著女孩的手,彷彿就是侯孝賢牽著過去的吉光片羽。

《自由夢》是默片,緩慢的節奏隱含深厚的力度。反對蓄妾的書生與藝旦兩情相悅,藝旦的妹妹懷了茶莊少爺的身孕,書生仗義疏財,替藝旦的妹妹贖身作妾。一介書生的悲哀正是知易行難,現實與理想之間總有距離。另一方面,藝旦的妹妹能夠贖身,表明了藝旦要繼續作當家藝旦,贖身之期更遠,自由之日更不可知。書生追隨梁啟超,梁告訴他中國三十年內,都沒有能力可以援救日本殖民下的台灣。台灣的自由也是遙遙無期。最後,書生寫信給藝旦,引梁啟超詩《馬關夜泊》:「明知此是傷心地,亦到維舟首重回,十七年中多少事,春帆樓下晚濤哀。」在國家大事,自《馬關條約》後,台灣被割讓給日本,書生四出奔走,尋求台灣自由;在兒女私情,書生連一個藝旦的自由也幫不上忙,空有理想,而一事無成。《自由夢》不是最好的時光,但也是好時光。至少,現實不能改變,但人有理想、有信念、有價值、有大志,《自由夢》表現了現代知識分子的傷心與悲哀。

如果《青春夢》是最好的時光,那可是反諷了。鄉土、愛情、理想、信念和價值都永遠失落了,人可以往那裡去?創作歌手與攝影師的瘋狂戀愛,性愛(或身體的感覺)是最後的出路嗎?在最後的時光,一個人只可以極快的速度燃燒自己的青春,然後死亡。

哲人斯特勞斯(Leo Strauss)彷彿知之甚詳,他在《自然權利與歷史》一書中已經指出:「沒有了光明、指引和知識,人是無法生活的;只有具備了對於善的知識,他才能找尋他所需要的善。因此,根本問題就在於,依靠他們的自然能力來進行孤立無助的努力,人類是否能夠獲得有關善的知識——沒有了這種知識,他們就不能個別地或集體地指導自己的生活;或者,他們是否要依賴於有關天啟的知識。沒有甚麼選擇比這更為根本:人的指引還是神的指引。」

在失落以後,在死亡之前,我們只能在期待之中。這就是最好的時光,也是最壞的時光。

2005年12月2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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