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6年11月30日

商市街的早上 、芝加哥印象

(刊於《聲韻詩刊》第33期)

2016年11月29日

困倦而深情的眼睛:陳映真

(刊於《明報》2016.11.27)

2016年11月25日

陳國球:文學歷史•文化傳統•香港文學

(刊於《香港作家》2016年11月號,另收錄於香港.文學:影與響)

2016年11月15日

華盛頓林肯紀念堂

(刊於《明報》2016.11.15)

2016年11月13日

《哭聲》:信心與疑念

2016年的重點韓國電影有《屍殺列車》、《王牌計中計》、《密探》、《哭聲》、《代號:鐵鉻行動》、《德惠翁主》和《下女誘罪》等等,在香港上映的只有一部分,而《哭聲》是今年很出色的韓國電影,更勝《屍殺列車》、《密探》、《下女誘罪》,而且更有思考深度。
《哭聲》是羅宏鎮(另譯羅泓軫)繼《追擊者》(2008)和《黃海》(2010之後的第三部長片,跟《追擊者》一樣充滿基督宗教元素,甚至電影一開始就引述《聖經•路加福音》第243739節:「他們卻驚慌害怕,以為所看見的是魂。耶穌說:『你們為什麼愁煩?為什麼心裡起疑念呢?你們看我的手,我的腳,就知道實在是我了。摸我看看!魂無骨無肉,你們看,我是有的。」這段經文從人的愁煩與疑念,帶出耶穌的魂與肉身的問題,而電影就將一切歸結於對神與鬼的辨識,可是對於教會,電影有略為負面的看法,神父和執事其實都無所作為。
哭聲》長達兩個半小時,以一個地區警察的角度出發,結構一如但丁在《神曲》刻劃的地獄,好像漏斗一樣,電影從闊一點的社區開始,轉到窄一點的家庭再到個體,最終進入到最幽深隱秘的黑暗角落。
哭聲》開始時以懸疑手法揭示鄉鎮的奇怪殺人案,場面有點血腥駭人,調子卻有點黑色幽默,警察一開始時沒有頭緒,但他遇上一個神秘的無名白衣女子,在地上拋石頭,給他一點凶案的線索,矛頭直指一個奇怪而沉默的日本人。
從社區的怪事出發,中間開始將焦點移到家庭,警察的女兒明顯成為附魔者,日本人成為最大嫌疑者(可以附會到日本曾殖民統治韓國三十五年,韓國人長期對日本人仇恨,當然在電影中這並不是重點,警察一家重金請來一個巫師作法,於是中間有一段巫師和日本人的大鬥法,平行剪接相當出色,而一切由於警察的婦人之仁,未竟全功,但他運用鄉土的民粹力量,重手對付日本人,似是解決了問題。
正當我們以為事情告一段落,電影最後半小時才是劇力所在,電影再以平行剪接手法,展現人、鬼、神的相遇,警察再遇神秘的無名白衣女子,電影借《聖經》中彼得三次不認主和雞啼的典故,帶出信心與疑惑的主題,人內心的掙扎與恐懼,令人心頭一凜,另一邊廂,教會執事帶著鐮刀獨闖深淵,卻彷彿是來到死路一條
哭聲》圍繞著人的附魔和七宗罪,展現了人的傲慢和憤怒,警察的怠惰,巫師的貪婪,附魔女兒的暴食,夫妻的色慾,但更重要是人面對重重的考驗,產生疑念還是保持信心,形成很強的心理張力。《哭聲》是一部韓國驚悚片,但其實也是關於宗教的電影。

2016年11月4日

《給兒子的安魂曲》:我的長崎母親

山田洋次今年八十五歲,武士三部曲過後,近年來的電影都將焦點放在家庭和家族,一種是以倫理關係為重點,以―人」為核心,見微知著,不外生老病死和愛情親情,例如2010年的《給弟弟的安眠曲》、2013年的《東京家族》和2016年的《嫲煩家族》,這批電影總有蒼井優擔綱。
另外一種是以動蕩時代為背景,以「家―國」為核心,大時代、小家庭與小人物相互呼應,2008年的《母親》、2014年的《東京小屋》和2015年的《給兒子的安魂曲》(2016年才在香港公映)都是例子,這批電影有黑木華擔綱(除了《母親》,當時她尚未出道)。
今年看到兩部山田洋次的電影新作,嫲煩家族》是純粹的家庭喜劇,給兒子的安魂曲》以長崎原爆為背景,回望日本民族的戰爭傷痕,是大命題的作品,悲傷中帶少許歡樂。
已故劇作家井上廈曾有「戰後生命三部曲」的想法,惜未竟全功,山田洋次就為長崎原爆拍了《給兒子的安魂曲》。電影也有一點劇場的效果,尤其是長鏡頭拍攝室內母子對話,而井上廈以廣島原爆為題材的《和父親一起生活》,曾在2004年由黑木和雄拍成電影(他也有「戰爭安魂曲三部曲」電影,淺野忠信在這兩部電影中都飾演了男配角。
給兒子的安魂曲》當然有小津安二郎的影響,例如堅強的女性、掩面哭泣的女子、拒絕出嫁復又聽命於長執的女人等元素。
然而,山田洋次在傳統以外也別有探索,這部電影的宗教元素十分明顯,由吉永小百合飾演的女主角伸子,是喪夫喪子的獨居婦人,以替人接生為業,更是天主教徒,甚至電影有十架、教堂以至天堂的意象,事實上,基督宗教意象在近期山田洋次作品,以至一般日本電影中並不多見,情況令人不禁納罕。
綜合而言,《給兒子的安魂曲》的宗教探索其實不算深入,天堂的神明意象,似是希臘的宙斯,而且相當細小,不太清楚。電影的宗教信息大概就是靈魂不滅,好人上天堂,離開生存之痛苦
至於電影的精神核心,始終是山田洋次的世界觀,第一點是東方的人文倫理,以家庭為軸心。電影刻劃出母親對兒子牽腸掛肚,血緣親情深厚,即使人鬼兩相隔,出於母子之情,也可以穿生越死,親情之所至,生死與共(另一參照是刻劃夫妻之情的《身後戀事》,由黑澤清導演,淺野忠信主演,同是穿越生死兩界,當然我們可以再追本溯源至湯顯祖的《牡丹亭》)
第二點是庶民的生活角度,電影強調了人的堅毅(即使是喪父的小女孩)和世故(母親與黑市販子的一來一住),倖存者應該為死者活下去,任何人都應該放下,過幸福的新的生活。

2016年11月3日

抗衡的文學:關於卜戴倫和達里奧福

(刊於《明報月刊》2016年11月號)

2016年11月2日

《奇異博士》:怪醫史傳奇

(刊於《明報》2016.11.2)

2016年11月1日

《一零》:二元的對峙

        《一零》是新視野藝術節2016的節目之一,越界的用心不言而喻,由香港音樂人梁基爵配搭馬來西亞裔台灣電影導演蔡明亮,是地域的越界,也是視與聲(sight and sound)的越界,值得一提的是,演出完結後,文化中心大堂在十一月上旬特設《遊走一零》展覽,正是藝術媒體展示場域的越界。
        至於本文,則以香港文化中心劇場的演出《一零》,為評論對象,並不包括《遊走一零》展覽。
       《一零》分為三個段落,在入場之前,觀眾會隨機抽得「圓」或者「方」的貼紙,而工作人員也簡單介紹演出的流程。觀眾入場後,首先在行人通道上看第一部分演出「混沌」,一身白色服裝打扮、戴上白色高帽的梁基爵,反轉枱上的漏斗,播放卡式錄音音帶機,時間的主題已明顯帶出,行人通道上的電燈泡接連音叉,另一個主題光影與音樂,也早已呼之欲出。
        來到第二部分演出「二元」,觀眾沿著樓梯來到舞台,依照「圓」或者「方」的貼紙,分別去到舞台的左方和右方,當中有機遇的成分,除此之外,這樣大概是為了重提中國傳統思想的「天圓地方」概念。兩批觀眾被隔開了,唯一打通圓方二元左右兩界的,就是一個大鐘擺,時間主題再次出現。同時觀眾看著蔡明亮拍攝的影像:一些磚牆外的植物因為車子駛過而擺動,有時也因為風而略動,蔡明亮拍攝的影像令人想到現代科技與自然的關係,科技帶來速度,但自然還是沉靜如昔,恍若溫柔的抵抗。
      《一零》的第三部分演出名為「一意」,觀眾一方面坐在椅子上看蔡明亮的影像,前段主要是李康生被抹上黑色的泥土,中間有大樹和天空的空鏡頭,而後段主要是李康生的生活片段(包括吃飯,在水中休眠、在樹林中靜立),一切都緩慢,人與自然物我共融。與此同時,觀眾也聽梁基爵和樂隊的音樂演出,以電子音樂為基礎,drum loop和鼓手帶動的節拍強勁而清晰,手風琴手和大提琴手就加以音樂配合。梁基爵的歌詞先點出了我的醒覺,詢問在哪裡,再而產生主體的感知和意識,並繼續下去。
        事實上,蔡明亮與梁基爵的分野之大,幾乎是天南地北。可以說:蔡明亮主靜,梁基爵主動;蔡明亮傾向虛靜,梁基爵傾向充實;蔡明亮著重停頓,梁基爵著重前進;蔡明亮著重自然,梁基爵著重科技;蔡明亮在生活中思考超脫,梁基爵在言辭中思考當下。兩個人的世界觀如此不同,觀眾處於一意的狀態,耳聞目睹二元的對立、對峙、對話。
        又正如香港中文大學文化及宗教研究系副教授林松輝博士,在《蔡明亮與緩慢電影》一書中所分析,他以「靜止」、「沉默」兩個重要角度拆解蔡明亮的緩慢,靜止不動的鏡頭、長鏡頭、聲音元素的缺席等等,形成蔡明亮風格鮮明的虛靜緩慢美學形式,將日常轉化為抽象的凝思。梁基爵卻是動手動腳,幾乎填滿一切留白(偶有沉靜的小片段),觀眾和音樂人都要走來走去,梁基爵相對主動地為觀眾帶來刺激和新意,牽引人們的感受情緒,以面對當下的生活狀態。
        回頭想想,作品名稱《一零》,是兩個簡單的數字,零與一只差一點點,在概念上卻是南轅北轍,只要增加和減損,由無到有,由有歸於無。梁基爵和蔡明亮的距離,帶來可能、帶來對話,其實也帶來無法彌合的矛盾。

(IATC藝術節即時評論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