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6年9月20日

《聖杯騎士》:遊子不顧返

泰倫斯馬力(Terrence Malick)自生命樹The Tree of Life開始,不單再度受到廣泛關注,而且製作進度加速,繼《愛是神奇》(To the Wonder)之後,再帶來聖杯騎士Knight of Cups)。
聖杯騎士》由曾經在列尼史葛Ridley Scott)的《出埃及記:神王帝國》(Exodus: Gods and Kings)中飾演摩西的Christian Bale,演出男主角,此外電影中有旁白引述了天路歷程The Pilgrim's Progress,片中還有Ralph Vaughan Williams的音樂)和新約外典多馬行傳The Acts of Thomas)的珍珠之歌Hymn of the Pearl,中譯本詳參黃根春主編的基督敎典外文獻:新約篇》第三冊,而且大量運用葛利格Edvard Grieg《皮爾金組曲Peer Gynt Suite,尤其是Solveig's Song
從種種線索可見,漫長旅程和靈知主義Gnosticism,或稱諾斯底主義)是電影的重點,換言之,以靈知主義的二元論看,從黑暗走到光明,從肉體的遮蔽到心靈的開啟,達到神聖超越的旅程,是聖杯騎士》的思想要旨。
聖杯騎士》刻劃出現代社會的精神低谷,在電影開始之時已運用荒原意象,以至於Christian Bale飾演的主角Rick(暗示最終的Wake),一如異鄉人孤苦地遊走其中,不知去向,顯然Rick是一個空洞的人或昏沉的靈魂,繼而他出入於同樣空洞的現代化建築、拉斯維加斯的賭場、不同風格的夜店等等,肉身迷失於種種色欲世相。
電影用塔羅牌的卡名,分為七個章節段落,更加入塔羅牌沒有的自由作為終章,刻劃主角走出了心靈的困局,七個段落是人生苦惱的循環反復周期,也恰恰對應費里尼Federico Fellini名作《露滴牡丹開La Dolce Vita)的七天段落,事實上《露滴牡丹開》和《聖杯騎士》也分享不少相同的主題,包括現代人的迷失、存在意義的失落等等。
聖杯騎士》的片名本身正是來自塔羅牌的卡名,多少定下了電影的浪漫、象徵和神秘主義基調,如果分開聖杯和騎士兩者,當然也指向聖杯的宗教意義(耶穌在受難前最後晚餐所用的)和亞瑟王傳說中騎士的尋索歷程。
聖杯騎士》的Rick就如尋索的騎士,也如珍珠之歌中的王子,到埃及去尋找珍珠珍珠可視為靈魂的隱喻,跟黑暗相對,但王子忘記了一切,最終重新醒覺,完成了使命,珍珠之歌帶出的內容,正是聖杯騎士》的迷失與超越、肉身與靈魂、黑暗與光明的靈知主義二元論基礎,而不顧返的遊子,最終還是浪子回頭。
Rick經歷了家庭的爭執、事業的停滯、感情的起跌,大概可以對照泰倫斯馬力的個人經歷,但更重要的,依然是點出人的孤苦、恐懼、昏沉、墮落和欲望,人嘗試以迷信和禪修,推敲及尋找出路,但電影著重點出,人經歷了種種苦難和打擊,得以洗煉,才有自由的內在超越。
由此回顧,我們就可以理解聖杯騎士》的視覺特點,例如不斷前推的鏡頭,大量運用的仰鏡,都有尋索和仰望天國的意思,至於經常出現的飛行或飛機意象,也代表了超越自我的內心動向,至於海和水的意象,既代表不確定的物質世界,也代表清洗和潔淨的意思,而值得注意聖杯騎士》的海報,倒置的主角如正在墮落,月亮缺後重圓,代表心靈的修復,棕櫚樹就有生命向上和一切都有可能之意。
電影大量的女性角色,有些是露水情緣,有些與Rick愛情甚至婚姻關係,帶來美和痛苦的記憶,但重點是Rick經歷了不同關係,認識自我,更在最後的神秘女子帶領下,尋索到靈魂超越的光明,電影完結時,正是人生另一層次的Begin

2016年9月10日

《胡莉糊濤》:沉默茱麗葉

艾慕杜華(Pedro Almodóvar)的《胡莉糊濤》Julieta)改編自2013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艾莉絲孟若Alice Murno)的三個短篇小說:〈機遇〉chance、〈快了〉soon、〈沉默〉silence),三個作品原載於孟若小說集《出走》Runaway,或譯《逃離》,有張讓和李文俊兩種中譯)。
《胡莉糊濤》值得注意的地方,是西班牙導演如何改編加拿大小說家的作品,當然,好的改編多數不是拳拳服膺、搬字過紙,還需要導演個人的理解、視野和風格,以艾慕杜華的風格而論,《胡莉糊濤》保持了他一貫的神采,但孟若在文學方面的優點也難免付之闕如。
《胡莉糊濤》在情節上參照孟若的三個短篇小說,焦點是女主角Julieta(小說名為Juliet)的半生,她在火車上邂逅了她喜歡的男人(電影中名為Xoan,小說中名為Eric),二人同居並生下女孩(電影中名為Antia,小說中名為Penelope),可是男人在一次爭吵後打魚,遇海難身亡,而女孩也逐步遠離了自己的母親,過自己獨立的隱修生活,以至有自己的下一代。
小說的特色是含蓄、內斂、跳躍,重點是滲透出生命中的偶然、感覺、孤獨和疏離,換言之,小說由生命中微妙的轉折點出發,而敘述眼光是世故的洞察,篇幅短小精悍,但足以令人產生深入的內省,正是孟若承傳契訶夫以來的短篇小說傳統。
電影呢?艾慕杜華採納Melodrama的敘事策略,運用書信形成倒敘,製造懸疑,一步步揭示秘密的真相,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明確,故事進展有條有理,視覺方面,色彩對比鮮明,適時牽引情緒。至此不妨借用梁啟超在小說與群治之關係〉一文的說法,孟若的小說用熏之力,烘托感染,使感受者不覺,故近於漸;艾慕杜華的電影用刺之力,使感受者驟覺,故近於頓。
小說與電影的高下難以立判,但孟若的小說讀者難免相對小眾,作者可以留白,讀者可以深思細味,自行填補;電影就相對大眾化,以充實緊湊的戲劇化情節牽引觀看者。聚焦於電影而論,艾慕杜華確實抓緊了空虛孤寂的題旨,生離與死別是人面對的必然命運,就正如女主角Julieta在課堂上講解荷馬奧德賽的卡呂普索(Calypso),卡呂普索將奧德修斯留在島上多年,但在宙斯的命令下,她不得不將奧德修斯送上回家旅途。因為離別,過去近在眼前的人,如今遠在天邊,人就面對孤獨。Julieta的命運,就是Eric之死,以及Antia的辭別,而最重要是一切的責任和情感包袱令人產生罪疚感,令人進一步疏離。
電影的情節發展下來,是令人對Julieta產生同情(例如重傷等等),而觀眾就如海史密斯(Patricia Highsmith)小說中的窺伺者,此外,艾慕杜華以海和男人坐姿雕塑為主要意象,呼應奧德賽》和殘缺的失落感,至於電影留下比較光明的團圓結局,也符合一般Melodrama的敘事模式。

2016年9月6日

2015年香港詩集回顧

(刊於《聲韻詩刊》第31期)

2016年9月2日

紐奧良詩抄

(刊於《香港文學》第381期)

2016年9月1日

九月兩講

1.「開啟創作世界」講座系列 - 第 5 講:夢之延續
時間: 2016年9月3日 (星期六) 下午2時半至4時
地點: 創BOOKCAFE

2. 徜徉在文學‧探尋人與地方的故事 ─ 《疊印─漫步香港文學地景》新書發佈會
時間:2016年9月17日(星期六) 下午2時至4時
地點:商務印書館尖沙咀圖書中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