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8年4月30日

故園秋月——朱石麟的電影世界

(全文見《香港電影》第六期)

2008年4月9日

中國詩歌的困境與思考——「詩歌朗誦.座談.對話」追記

2008年春季號的《今天》以「中國詩歌:困境與思考」為專題,共收詩歌理論評論文章十篇,訪談三篇。書剛剛出版,雜誌社及出版社就在香港三聯書店創Bookcafe主辦了一個名為「在金錢與權力的包圍中分享詩歌的榮耀與悲哀」的詩歌朗誦討論會。台上一字排開坐了十個人,主持人是葉輝,北島、翟永明、歐陽江河、唐曉渡、駱英和鄭單衣六位詩人順序朗誦,黃子平、李陀及汪暉負責評論。

六個詩人,六種詩風。印象最深刻的是北島的三首抒情詩,簡潔而明淨,洋溢著田園詩的格調。〈那最初的〉原刊於2001年夏季號的《今天》,印在場刊的應該是修訂版本,比較精煉、輕盈、純粹。另一首〈過冬〉,最後兩段是這樣的:「大海為生者悲亡/星星輪流照亮愛情——/誰是全景證人/引領號角的河流/果園的暴動/ / 聽見了嗎?我的愛人/讓我們手挽手老去/和詞語一起冬眠/重織的時光留下死結/或未完成的詩」這首詩多麼靜好,當自然景致、人的感情和詩的詞語一重一重地交織成牧歌,動人的力量就輕輕滲過來了。當北島讀到最後一首詩〈致敬——給艾基(Gennady Aygi)〉,我們都明白了,就是北島在評賞艾基的詩〈臨近森林〉時的一番話留下了回聲:「這首詩的題目臨近森林,顯然是指人與自然的對話,或者說是以自然作為參照物反觀自我,反觀人類的困境。信仰與愛是貫穿這首詩的主題。只要人類有了信仰與愛,就有了希望:明亮的田野——似閃向天空的光芒。」(《時間的玫瑰》,香港:牛津大學出版社,2005,頁319)我們當然可以不認同北島和艾基的看法,但不得不尊重詩人的探索。因此,我們打破了許多隔閡,聽見了斧子與詩人的吟哦——

俄羅斯母親
是你筆下奔流的長夜
覆蓋墓地的大雪
那等待砍伐的森林
有斧子的憂鬱

這樣的聲音無疑是寶貴的,在金錢與權力的包圍中,詩人不計算物質價值,也不必奢談死人和死亡,而是重估早被遺忘的價值。這不是詩歌的榮耀,詩歌壓根兒不需要榮耀,悲哀倒是不少,空洞的批判、無聊的語言修辭遊戲、搔不著癢處的調侃,太多了,我甚至懷疑這些是詩歌愛好者離場的原因。

黃子平說自己是詩歌的叛徒,但他在盲人歌手周雲蓬言之有物的歌詞中找到詩。有人說:清算現代主義,但現在可能沒有人會關心吧,台灣早在三四十年前已「清算」過了,而對詩人來說,流派思潮恐怕不是他們所關切的,對創作也沒有甚麼助益。現代主義是包容廣泛的文化藝術潮流——我們不用仿造一個吹氣巨人,然後用刺針弄破它。

也許鄭單衣在〈獨自的對話〉中的自省聲音是重要的,詩人問「誰在意?詩和詩人來自何處?又有誰在意?」不錯,誰在意詩和詩人?這就是詩歌的悲哀,又或者是主持人葉輝所說的「華麗的蒼涼」,最好的時光不是今天了。問題不單單是時代的錯誤,也來自詩人和詩評家自己。在詩歌朗誦討論會中,詩人、詩評家和觀眾沒有多少對話,也可能大家沒有甚麼對話的基礎。周雲蓬在〈中國孩子〉中唱道:「不要做中國人的孩子/爸爸媽媽都是些怯懦的人/為證明他們的鐵石心腸/死到臨頭讓領導先走」——不錯,可以對話了,大家都了然於心,也就是說,在金錢與權力的包圍中,還要做一個不斷反省的人,反省的人有話就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