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2年3月8日

向著死亡的存在和創作:《比冥王星更遠的地方》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據說在一個文學被邊緣化的時代,閱讀風氣大不如前,再沒有全面的評論及意見交換,年輕作者最緊要是做好自己,提升作品的水平。黃崇凱是台灣七年級小說作家,最近出版了長篇小說《比冥王星更遠的地方》,報紙上說,他承認之前的短篇小說集「既不叫好也不叫座」,這本小說又曾被四家出版社退稿,但他沒有輕言放棄,真正的做好自己,難怪王德威教授也將黃崇凱推許為「2012年最值得期待的小說家!
       《比冥王星更遠的地方》原名是《那些登陸月球的事》,兩個天文意象都饒有意思,且切合小說的題旨。比冥王星更遠的地方,突顯出孤獨,除了是個人(或指典型都市人)的心理狀態外,也是指一些人因著種種原因,被自己排除出生活圈子以後(眾人皆知,冥王星已被排除出太陽系行星之列),自己留下遺憾又或者記憶的憑據。
              那些登陸月球的事,一如小說第一句所言:我從來都不願意相信(頁24。我嘗試將登陸月球的事,理解為難以相信的事,最明顯的例子,就是死亡。而自身(或指生活世界)與月球(或指對象世界)的互相對照關係,正是小說的主要結構。
            《比冥王星更遠的地方》無疑是後設小說(Metafiction),作者與讀者有意識知道小說的幻象與創作,書寫的我」是一個已婚歷史老師,構想「一個孤獨青年怎樣使用虛擬的交纏時空對抗生活的故事。」(頁47)然而「虛構越界到現實,紀實滲透到虛擬」(頁173,其實真假的界線已然模糊――孤獨青年的繁瑣敘事練習,是他為了「逼自己想起某些事或記起一個已然消逝的人」(頁102孤獨青年與聶魯達女孩的交往,已見於聶魯達女孩的筆記;歷史老師的小說創作,自然是七年級小說作家的將來幻想與後設設計,甚至乎歷史老師的家庭生活,只是行將就木的母親之夢,又或者歷史老師的種種,只是孤獨青年的敘事練習而已,層層套入的文本,密不透風,一方面是反諷地)揭示出最幽深的生死本質,另一方面是提供一種抽離的冷冷的審視。
              審視甚麼呢?除了揮之不去的死亡情節,過去的戀人回憶(聶魯達女孩與孤獨青年,就如小玲與已婚歷史老師之外,意象與小故事是很重要的――瓶子信故事之於溝通困難與孤寂,回頭再肯定書寫對生活的意義與影響。美國皇帝與凹腦表哥,探問不被他人理解的人生,是否還有值得活下去的價值與理由。從自動販賣機、旅鼠與虛構的雙胞胎,想到疾病垂死的痛苦,以至於人需要用語言、回憶與想像重建消失的幻象,去平衡當下的苦楚。而從聶魯達女孩的筆記,教人聯想起生活的不由自主及命定的人生。最後從龐貝城的滅絕,通往生與死的微不足道,是為對人生的最大反諷。
             《比冥王星更遠的地方》打破線性的時間,多重壓縮的多元時間是小說結構所致,也切合數碼年代的都市人生活體驗,除此之外,線性的個人生命時間觀,令死亡成為必然的終點,若然往後沒有別的事,當真是到此為止了,這讓我想到海德格所說的,此在是向死而存在。小說中的母親是即將死亡的個體,孤獨青年看顧著她,一直經歷著他人的死亡衝擊,感受及思考著將來的種種,以至死亡,沒有文本創作及敘事練習,怎能解除內心的焦慮呢?所以,比冥王星更遠的地方,可能不單單是指時空距離,又或個人的孤獨心理狀態,而且是指一個形而上的、帶來問號的不確定世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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