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6年8月8日

那些年过年‧看电影最重要的娱乐

打从有记忆以来,郑政恒印像中最早的电影观赏回忆,是在10岁之前的某年,一家四口到戏院看贺岁片。那时候的香港戏院都是独立式建筑物,很大,有两层,可同时容纳逾千名观众。当时,看电影是过年时其中一件最重要的事。
问他是否还记得看的是那部片,他说:是许冠文主演的《铁板烧》。
这一期型时代封面人物专访,我们有香港专业影评人郑政恒,畅谈电影大小事。
事实上,《铁板烧》是许冠文自导自编自演的作品,1984年上映。以此推算,郑政恒仅有3岁。80年代前后,是香港电影工业的黄金期,尤其出产很多贺岁片,戏票也很便宜,是普罗百姓很重要的日常娱乐节目。
然而,也仅有这么一次,随后很长一段时期,郑政恒的父母都没再带他去电影院了。
再后来的电影记忆,则是在电视台内观看电影,每10分钟进1次广告。他记忆犹新,连续很多年的圣诞节,香港明珠台会播放圣经电影《十诫》。当时,有很多史诗电影在电视台播放。
香港影评人郑政恒:电影,反映人生,说出大家没说出口的……
90年代初,是港产片最高峰时期,随后渐走下坡,其中一个原因是好莱坞电影的强势来袭。当时创下全球电影票房最高纪录的《侏罗纪公园》系列,就是其中一部经典代表。第一集于1993年上映之后,分别在1997年及2001年上映的第二及第三集,也在在牵动了全球电影业的趋势与发展。
时间往前推到70年代末到90年代,郑政恒说,不管是鬼片、功夫片或警匪片,香港电影当时几乎都是喜剧。
“喜剧是港产片的特色,娱乐元素很浓,就是要你边看边笑。香港当时正经历社会化与商业化,工作机会多了,钱就赚多,然后时间也多,百姓就会去看电影休闲一下。”
当时也少不了新浪潮电影,名导许鞍华就拍了不少人文写实电影,如以越南共和国(南越)灭亡后为题材的《投奔怒海》,1982年上映,在金像奖获得多项大奖。
香港1997年回归,港人普遍在情感上较复杂,电影也开始出现很多关于身份认同的讨论。其中一部最著名的,非关锦鹏于1987年执导的《胭脂扣》。领衔主演的是梅艳芳与张国荣。另外一部代表作,则是王家卫的《阿飞正传》,1990年上映。
“电影反映人生,通常是电影工作者与大众的心理投射。平日我们没问出口的问题或藏在内心的疑惑,电影会替我们发声、讨论。很多导演都致力于在不同的年代发出不同的思考点,赋予了电影在娱乐之外所扮演的另一个深层意义。”
港人普遍在2007年左右,身份认同达致一个最高点。当时的北京奥运带来很多激情,很多香港电影工作者到中国去寻找机会,促成了很多合拍片的诞生。民族认同也因对当时的领导人胡锦涛、温家宝等的信任,而提升。不过,从那至今的10年间,港人对中国的认同与好感却直线下降。
民间普遍认为,主因是奥运与地震之后,港人看到了中国有越来越曝露在外的实际问题,如学校豆腐渣工程等,大量自由行旅客给香港也带来沉重压力。界限变得模糊后,来往愈加频密,矛盾与摩擦也激增。
去年,《十年》这部电影制造了话题与讨论。年初,更勇夺金像奖最佳电影,成为佳话。
这是一部集合了5名年轻香港导演拍摄的短片合集,谈及未来的忧虑。这10年除了反映当下,也想像未来。片中提出了中国对香港的干预,包括发展、政治、语言等,以及对生活文化、本土特色等疑问;提出了对当下的批评、对未来的忧虑。
“80后到90后这个时代的年轻港人,对中国的身份认同是最低的。他们倾向于在不会报道太多对于中国的负面消息的主流媒体外,如网络,去了解中国及共产党。在可以自由发表意见的网上,他们吸收任何对于中国正反两面的观念。他们自由讨论着可以走得比较远的论述,也批评中国对香港的这些干预。”
中国接收了香港纯熟的电影技术
香港电影的本土特色却逐渐消失
商业影响文化,这是为了生存;郑政恒说,约2003年启,香港电影工业就出现了“何去何从”的困惑,几乎在同一个时间,中国也开放了合拍片的邀约。事实上,这对中国来说是有好处的,吸收较成熟的香港电影技术、导演风格等。然,无可避免的,到了中国拍片后,香港特色也渐消逝。
他指出4大主因,首先是“老板”(陆资)的想法与意见,还有“顾客”(观众)的需求,都会影响电影工作者的态度与方向。再来,是审查制度的限制,包括对现实、尖锐或批判内容的限制。最终,回归较保守的形式,就是拍摄古典题材,如《西游记》、《三国演义》……“资金看来是比以前多很多,但电影拍出来的港味就少很多。大众及评论员都普遍认为,这对港产片工业及文化发展来说,是很不健康的。电影应集中体现的,是生活现实与本土文化。”
若电影工作者一窝蜂涌去拍摄同类题材,那原本应是“多元”的合拍片,最终只会沦为“单元”。
香港电影先后曾跟不同国家有合拍片的经验,如台湾、泰国、韩国与大马等。各国文化多元融合,开拓的是更健康与开放的市场。但若仅是为了赚钱而“西瓜靠大边”(粤语,意指靠拢某一方),他叹息,那只会得不偿失,导致文化特色的流逝。
“我认为,年轻的电影工作者必须先抓紧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,认识自己的文化与社会。不要一开始就急忙到大陆去寻找所谓的机会,先把自我认同扎稳了,才能够在多元合作的空间内拥有自己的想法与方向。”
他以导演作为例子分析,吴宇森、徐克、陈可辛等,在大陆可说是如鱼得水。将80至90年代香港电影的拍法、节奏等“搬到”大陆去,也还是可以将中国红色、古典、社会题材等发挥得很好。而年轻一辈的导演,或许还是比较难做到。他特别点名赞赏近期频频来马拍摄的林超贤,能在合拍片中保有想法与特色,是他相当看好的中生代杰出导演。
“电影除了肩负娱乐的责任,我希望未来还能多加一些深层思考,走向更成熟与更多元。电影史公共社会内的一个话题,应承担更多的公共思想责任。也希望合拍片不要仅限制在陆资,可放眼更多国家。”
香港目前有两大主要电影节,分别是香港国际电影节及香港亚洲电影节。他鼓励,除了多看影片,也可通过举办论坛,促进各国电影工作的交流与对话,通过差异化加深了解与促进合作。
大马电影除了站稳本地市场
更应思考如何进一步冲出本土市场
约5到10年前,郑政恒对大马电影的认识是一批杰出的独立导演,有何宇恒、陈翠梅等。后来看过的有《初恋红豆冰》与《一路有你》等。近期,他观看的大马电影则是《我来自纽约》。此外,也是因林超贤等香港导演频频到大马拍片,他才对大马的认识多加深了一层。
他不违言,比起电影,大马演员与歌手较引起他的注意,如李心洁、阿牛、李馨巧等。尤其是后者在《激战》内的精彩演出,获得他的肯定与赞赏。
“我觉得大马电影的特色就是很突出二元对立的课题,如传统与现代、东方与西方等,或许这样比较容易获得大马本土的感觉认同。我觉得大马电影需思考如何多走一步,以便能够跟大马以外的观众多沟通。”
大马电影对他而言,处在极端的两侧,分别是主流的商业电影,以及精英且独立的非主流电影。他希望大马未来可尝试拍摄雅俗共赏的写实电影,成本不高,又能实际接触到社会的现实状况。
爱看电影,爱看书
乐于用文字分享自己的想法近期的
香港电影,我推荐……
除了写影评,郑政恒平日写的多是书评、文学评论及编辑杂志等。
每周看三四部电影,以最新上映的香港及美国电影为主,其次则是欧洲与亚洲电影,每周分别在《明报》与《香港经济日报》撰写影评专栏。同时,他也是电影杂志《hkinema》专题主编之一。这由香港电影评论学会编辑,获香港艺术发展局资助,每期设独立专题。不知不觉,郑政恒投身影评写作已有10年光景。
童年看电影,成长期则是大量看书,郑政恒累积了不少想法,也喜于跟大众分享。性格较文静的他,对于文字表达显得较有自信。他从电影美学出发,与大众与社会就电影作为话题对话,同时也分享想法。
“一部好电影有不同层次,最简单的就是讲一个好故事,也必须能促使关观众去思考、检讨或改变。”
近期,他喜欢且推荐的,有日本电影《甜味人间》,在日本生活文化内蕴藏着人生、智慧与态度。再来,有西方电影《马克白》,属新版莎士比亚电影。经典很难突破,虽不尽完美,但郑政恒却给予极高评价,认为这部电影很努力通过电影叙述传统英文文学的精粹,深刻表达了野心、权利、欲望、矛盾等的挣扎。

“至于香港电影,我会推荐《树大招风》,有着香港黑色警匪的电影文化特质。我尤其喜欢林家栋饰演的季正雄,探讨了很多关于自我压抑、友谊信任与背叛等课题,带点人生的讽刺。不过,这部电影在大陆或许不会很受欢迎,哈。”
文章来源:星洲日报/副刊.报道:黄佩玲.摄影:梁婉慧.2016.08.0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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